他转回厨房,想给明薇煮一碗姜汤,无奈单身汉从来不在家里开火,厨房里除了方便面外什么都没有,他又穿上衣服,匆匆跑去公司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点牛奶、鸡蛋和红糖回来。
顾成均用小奶锅煮了一碗红糖鸡蛋汤,然后又打电话让附近的饭店送一份羊肉汤锅过来。等到一切事情都准备完毕,顾成均也出了一层薄汗。他放下电话,耳里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心里突然一慌。
不对!
他拉开浴室的门冲了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明薇穿着衣服躺在浴缸里,水淹没过她的口鼻,她紧闭着双目,头发飘在水中,半遮着她苍白的脸。这张面孔,和当年那个躺在棺木中的女子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顾成均扑了过去,把明薇从水里捞起,抱出来放在地上,明薇就在这时张开了眼,呛咳出一口水。
“顾成均,你干吗?”
顾成均跪在湿漉漉的地砖上,呆呆地看着她。
明薇坐在起来,拨着湿发,“你怎么了?”
惊恐褪去后,怒火席卷而来,充满了顾成均的胸膛,他双目赤红,扳着明薇的肩,咬牙切齿地说:“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居然还反过来问我?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明薇疼得皱眉,“我就是闭气而已,不是想寻死。”
顾成均气得牙痒,狠狠抓着她,脱去她湿透了的衣服。明薇顺从着没有反抗,这个男人曾和她同床共枕六年,她已经习惯了和他宽衣解带,而且她也是真的疲倦了。受冻过后的温暖让她昏昏欲睡,无力思考更多的问题。
顾成均找来毯子,把明薇赤裸的身体紧紧裹了起来,然后将她抱到卧室床上,塞进被子里。明薇垂着眼帘,安静地躺着。顾成均用一张柔软干燥的毛巾给她擦着头发。
“那个丁含玉……和唐佑廷到底有什么渊源?”
顾成均的动作停了一下,“你不是没兴趣的?”
“都战败了,总该了解一下自己是怎么输的吧?”
顾成均嗤笑了一声,手里的动作却是越发温柔,“她和去世的赵承卓算是青梅竹马,两家是世交。唐佑廷是通过赵承卓认识的她。赵承卓一直喜欢她,这在内部不是什么秘密,唐佑廷似乎也很喜欢她,那首《维也纳百合》就是为她写的。至于丁含玉喜欢谁,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两男一女,纠缠了几年。后来赵承卓去世,丁含玉出国念书,唐佑廷单飞。丁含玉现在学成归国,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明薇闭上了眼,没有说话。顾成均用电吹风给她吹干了头发,然后端来红糖水,劝着她喝了。
“好好睡一觉吧。”顾成均摸着她潮湿的头发,俯身在她微凉的额头印上一个吻,“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还在这里。”
“你的年代才更久远呢。”明薇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嗡声嗡气地说。
顾成均愉悦地笑着,“能和我拌嘴了,那说明你缓过来了。和我说说,唐佑廷怎么欺负你了?”
明薇疲惫地闭着眼,半晌才说:“你没哭。”
“什么?”
“我的葬礼上,你没哭。我本来以为你就算装个样子,也会红着眼睛抹眼泪,假装深情的。但是你从始至终,脸都是紧绷着,没有表情。”明薇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目光从顾成均的脸上掠过,望向天花板,“万般恩爱。转头成空,你也一样,他也一样。那些曾给我的温柔,收回来放在别人身上,伯克利娴熟又自然,好像没有丝毫不妥。只有我还傻兮兮地以为他会和我一样留恋不舍。现在看到他对别人那么好,虽然道理明白,可是感情上没法接受。太难受了,成均,我太难受了。”
顾成均坐在床上,连着被子一起将她抱进怀里。他卷起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肘。手肘内侧有一块半个指甲大的纹身一样的斑点。明薇以前也注意到过这个斑点,但是她并不知道它的来历。
“你说我没有为你哭,因为我到了后来,根本就哭不出来。我恨极了,那感情发泄不出来,就用钢笔反复戳自己。这就是墨水留在皮肤里的痕迹。明薇,你摸摸,这个痕迹是真的。”
明薇伸出手,轻轻地摸上这个块小小的黑色印记。色素沉淀在皮肤下,是一段被封存了的回忆。她一碰,那段往事就被激活了,迸射了出来。相似的爱恨,相似的泪水,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你是属于我的,明薇。”顾成均在她耳边低语,仿佛催眠一般,“最适合你的人,只有我。我们了解彼此的历史,熟悉彼此的习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明薇,让我们重新在一起,我发誓,这一次,我不会再搞砸了。”
“我累了。”明薇缩回被子里,“我想睡了。”
“睡吧。”顾成均把她放回床上,掖好被子,“等你明天醒来,我带你去你喜欢的水族馆看展览。”
顾成均这晚在隔壁客卧休息。他睡得也并不踏实,一晚上都在做梦。梦里,明薇还是前世的模样,穿着浅驼色的针织衫,坐在家中的客厅里插花,娴静美好,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凝视着她。她转过头来朝他温柔微笑。
顾成均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你到哪里去了,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很想你,你回来好不好?”
明薇依旧浅笑着,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