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权衡物欲,衣食住行和美女,除了美女,我最在意房子。
衣服,我最喜欢裤头、老头衫和拖鞋,舒服,省钱,掩盖身体缺陷,披挂这身打扮在夏末秋初的北京游荡,是人生最大的“不亦快哉”。如果没有美女和老朋友在,好食物的唯一标准是快,麦当劳大叔和狗不理是我的最爱。至于车,SUV是小鸡鸡男人的形象补偿,我的梦幻车型是长安奥拓都市贝贝,停车太方便了。还是房子需要投入,建得好了,可以躲进去,关门拉窗帘,面壁点炮,干什么谁都管不着。
我对房子的喜爱,也是我老妈的遗传。她是纯种蒙古人,有蒙古名字,会说蒙古话,心脏没搭桥之前,一顿饭,一个人能喝一瓶套马杆酒。我老妈对两种事物的反映总是非常一致:看见长相俊美的动物植物,总是说,拿回家炖炖吃了。看见风景清幽的山山水水,总是说,占一块地方盖个房子。记忆中每次他们单位分房子,我老妈都奋勇争先。1976年地震,政府鼓励民众自发建地震棚子,我老妈盖了三个,方圆五里,规模最大结构最精巧。后来政府勒令拆除,我老妈就是不从,双腿叉开,左手叉腰,右手把持一把九齿钉耙,矗立在以三个地震棚子为顶点的三角形中心,看哪个不知死的敢动。
当我老妈知道我在香港租房,立即电告:看看能不能买,租房便宜了房东,买房能留给子孙。股票是套人钱的,现金存银行,银行也能倒闭,真缺钱的时候,古董论斤卖都可能卖不出去,还是房子好,留给子孙收租金。我老妈没学过金融,不懂投资组合管理和流动性分析,但是分析得都在点上。
我到香港最初几天,简单概括,就是香港不适合人类居住。太挤。一街一街的人,挤到东挤到西,我站在有空调的房间里看,都会不自主地出汗。但是,呆长了,就像在飞机上呆长了一样,渐渐适应,渐渐体会出一些好处。从居住和生活来看,香港是个好地方。
好处之一,紧凑。在香港岛上,随便挑个地方,出门走路十分钟之内,吃喝嫖赌抽,洗衣取钱买报纸交电话费、宽带费都能办了,而且还有两个以上的选择。北京的皇气王道造成居住的不便,长安街有五十多米宽,即使是横穿马路到对面买个酱油,走路十分钟也不够。
好处之二,丰富。从上环到中环到湾仔,走路不到半个小时,你要吃哪国的东西,都能找到地道的馆子,日本串烧南蛮亭,川菜满江红,还有名字我不认得的黎巴嫩菜馆和摩洛哥菜馆。你要看哪国的书刊杂志,基本都能买到,中环的两个三联书店不比北京和上海的小,PAGEONE有当期的WhatHi-Fi,大业文物书店里,因为有台湾、香港本地以及海外的出版物,文物书的种类比北京文物书店以及琉璃厂海王邨邃雅斋还多得多。湾仔电脑城和时代广场的电脑、PDA和音响器材,新货上架飞快。日本货上市比日本当地晚不过一个月,但是会比美国市场早三个月,美国货上市比美国当地晚不过一个月,但是会比日本市场早三个月。如果想暂时离开闹市,走路十五分钟,就可以爬太平山。山保护得很好,之于香港就好像中央公园之于纽约。反方向走路十分钟,就是海,海边有干净的椅子,基本上没有摆摊看手相的假和尚,摆摊套圈射击的三轮车,摆摊卖发光塑料手镯的小姑娘。
好处之三,成熟。总体印象,这是个诚实而有效率的城市,从政府到小民,做事的出发点都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地方脏了,有人打扫,流程不顺,政府调整。上海和北京即使在硬件上能在十年内赶上,我不指望,软件上能在我活着的时候赶上。香港市民们不崇尚文化和思想,崇尚实用知识和技术技能,头脑简单地挣钱,头脑简单地休息,像佛经里说的,饿了吃,困了睡,激素水平高了去深圳。市民们把人类简单地分为两类,有钱的和没钱的。他们衷心地给所有他们认为有钱的人最为友善的态度。出于职业训练,他们也尽量给他们认为没有钱的人尽量友善的态度。香港人比上海人简单。上海人把人类分为四类,外国白人,外国有色人,上海人,和外地人。外地人再有钱,他们都有种不给好脸色。多数城市的人,没有上海人复杂,比如北京人也只把人类分成两类:牛逼和傻逼,再比如韩国人也只把人类分成两类:男人和女人。
东西虽好,还要看价钱。香港地方不错,但是楼价吓人。即使现在的楼价已经普遍比最高点跌了一半,类似的地段比较类似的地段,香港的楼价还是高出北京、上海五到八倍。
认识一个在某大投资银行做地产行业分析的大姐大,剃着刘胡兰式的齐耳短发,戴着瞿秋白式的黑边眼镜,香港本地人,连续几年被评为地产分析的第一人,在香港十多年,一尺房子都没买。认识她的人说,如果她今天在香港买了房子,第二天香港的楼市就会涨百分之十。我问她,从长远看,比如十年,香港和北京上海的房地产合理差价应该是多少。我没作计算,随便掂量一下香港的好处,我的心理预期答案是二到三倍。大姐大想也不想:“如果说十年,至多百分之五十,不应该再多了。”“现在的差价是五到八倍啊!”大姐大想也不想:“北京上海会慢慢涨,香港会跌很多。”
我打电话给老妈,敌人火力太猛,香港楼价太高,强攻有风险,不如先去欧洲看看,比如匈牙利,成吉思汗最强盛的时候,匈牙利也是蒙古人的地盘,可以盖蒙古包和地震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