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

作者:老猪



    想像中,自己一入境。各路游击队、决死军、敢死队、山口组、童子军就该蜂拥而上,自己和部下们疲于招架,终日厮杀不断。为应付各地的反抗军和游击队,紫川秀都做好损失三万兵员的准备了。

    但事情的发生令远征军高层集体大跌眼镜:自从进了魔族境内,除了亚哥米还做了一些抵抗外,民间根本没什么反应。魔族民众逆来顺受地驯服让紫川秀吃惊。远征军一声吆喝:“要粮食!”魔族土著们立即掏空了自家的最后一个米袋;远征军说:“要木材!”于是土著居民就乖乖地把自家屋顶大梁拆下给远征军送去充当柴火;远征军说:“要劳力!”于是村长挨家挨户的点人头凑出壮丁给远征军运粮草。

    看到这情形,文河等人大受鼓舞,认为自己是有道伐无道,解民倒悬,所以正义之师得到万民拥护。但时间一长,紫川秀发现了,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并非因为魔族居民热爱和拥护远征军这支“正义地解放军队”,这纯粹是魔族尊崇强权的传统特性在作怪罢了,魔族习惯于服从强者。当年的魔神皇强大,他们全都对魔神皇俯首听命;现在魔神皇被紫川家击垮了,远征军的铁骑和马刀压到了他们头上,于是他们又全对紫川家唯唯诺诺。

    紫川秀实在搞不明白,那些绿色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人类军队正杀向他们首都。他们就那么心平气和,一点不在意?

    “他们服从的只是强大,并非正义。偌大一个国家,当面临覆亡时,竟没有一个臣民起身为她而战,这当真是不可思议!”

    魔族性情反复无常,既对主群忠心耿耿,又叛逆无常,既残暴血腥、视死如归,同时又是懦弱如鼠、一触即散。这么多矛盾的性格都集中在一个种族身上,他们竟还没有精神分裂而死,真是不可思议。

    一路行军,魔族境内道路比不得内地的道路平坦宽阔,多是坑坑洼洼的泥路,碰到雨季就变得泥泞不堪。因为远征军拾了大量的辎重,行军就得十分艰难。纵然没有遭到阻击拦截,但每天的前进速度也不过五六十里。

    自从过了米兹米格勒,所经的地形又是一变,从山地变成了荒漠。在内地,人们常说魔族地广人稀,但亲身体会,紫川秀才明白空虚国家荒凉到了何等地步。足足赶了四天路,在道上走了快三百里,不要说城市了,就连一个小乡镇甚至连一个小寨子都见不到。

    开始时紫川秀还以为魔族在实行坚壁清野战术呢,但向导告诉他,这儿本来就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方圆数百公里内都无人居住。

    荒草,孤道,一望无际的黄沙,令人窒息的死寂,扑面而来地风沙。生存,这个最基本的生命活动,在这片土地上都成了奢望。

    时值初夏。但戈壁上的太阳已经十分猛烈,照得人晃不过眼来,连紫川秀本来白皙的脸色都被晒得黝黑粗糙了。早上不时刮起大风沙,远征军士兵们纷纷解下了笨重的铠甲。用外套捂住头脸,迎着风沙艰难前行。在很多地方,黄沙湮没了道路,人马必须在没脚深的沙窝里跋涉,只能走一步挨一步。队伍里,不时有装载辎重地马车轮子陷入沙坑里出不来的,那时就得出动整队士兵来合力推车,生拉硬拽的把车子弄出来,人马都累透了,汗流如雨。

    在这种戈壁行军,最大的威胁是缺乏水源。因为天气炎热,体力消耗过大,随军携带地饮水只两天就被喝光了,队伍里一阵恐慌,紫川秀都做好宰杀骡马饮血的准备了。幸好军中有熟悉地理的哥昂族向导,他带领部队寻找到了戈壁中的清泉和水源,才使军队支撑下来。

    紫川秀暗叫侥幸,幸好选择了与哥昂族合作。若没有他们带路,这恶劣的自然环境就把远征军整垮了。

    五月十五日,中午,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蒙蒙的黑线。带着兴奋的神色,哥昂族向导跑来向紫川秀报告:“大人,我们已经走出戈壁无人区了!”

    果然,在接下来的道路旁,已经可见郁郁葱葱的绿草和低矮的灌木林,虽然不多,但在连续看了几天荒芜单调地黄沙后,这丁点绿意却是让人分外感动,士兵们无不精神一振,连前进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这天下午,远征军终于见到人烟。那是一老一少两个魔族牧民,他们赶着几只羊在道路边放牧。老头身上穿的粗布脏得都看不到本来颜色了,只勉强够围在腰间遮住下身,赤裸的上身露出了一排排肋骨。羊同样瘦的厉害,像是一队骷髅架子。兵马经过时,这一老一少不敢抬头,匍匐在地磕头,额头贴在地上不敢抬起。

    几天来第一次碰到活人,紫川秀停了下来。

    卫兵踢了匍匐在地的魔族老头:“老头,抬起头!大人要问你话!”

    老头抬起头,于是,紫川秀看到了一张苍老、憔悴而惊惶的脸,在他脸上的皱纹里藏满了泥沙和污垢。他高举双手,张开乌黑枯瘦得像树枝一般的手指,很快地说着什么,紫川秀只听懂了几个词:“老爷……可怜……都拿去……”

    “你说什么?”

    老头重复了一遍,他被吓得厉害,连话音都在哆嗦,紫川秀没听懂。

    恰好,哥达汗在紫川秀身边,他告诉紫川秀:“大人,这是哥萨部落的人。”

    “哥萨部落?”

    “一个小部落,总共不到三万人。他们是依附亚昆族的游牧部落。老头说的是他们部落的方言,他在哀求。”

    哥达汗充当了临时翻译,将老头的话译出:“军爷可怜,给俺留下一只母羊,一只母羊就够了!有了母羊,俺和孙子就能活下去!其他的,军爷都拿去好了!”

    紫川秀问:“这是你孙子?你儿子呢?”

    “军爷,他死了。”

    “怎么死的?”

    “他参加西征,被打死了。军爷,求求您,给俺留下一只母羊……只要一只母羊就够了,不然俺真的会被饿死的……”

    听了哥达汗的翻译,将军们都露出了沉重的脸色,百川拿出手帕偷偷擦眼。望着那苦苦哀求的老头,骨瘦如柴的人和羊,黑乎乎像鸡爪一般地手指,一种许久未有的异样心情在紫川秀心头泛起。

    紫川秀很想问这个老头,他为什么要留下一只母羊?等母羊出生羊羔,那要等很长的时间。在那段时间,他们靠吃沙子为生吗?

    “我们走吧!”

    离开时,紫川秀给那老头丢下两个蛋糕和一个银币,老头吃惊得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突出来了――紫川秀并没有天真到认为几个钱币能改变这对爷孙的悲惨命运,但起码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三十万大军,难免没有几个心肠歹毒地家伙想拿几只瘦羊做一锅羊肉汤的。也许他们没有怜悯之心,但对一个司令官刚刚施舍过钱财的牧民,他们多少有点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