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我和同伴们都还在营房睡得正熟,军官把我们叫醒了:“快起来。紧急集合!”我们立即起来整装,拿起武器就奔出了营房。当时我们都以为不过是又一次夜间演习,谁都没想到这晚是要杀人的。
出了营房,我们都被吓了一跳,天空下着鹅毛大雪,操场上白茫茫的一片,已经集合了黑压压的一片士兵,我们赶紧整队入列。这才察觉,气氛有点不对。
在我们的队列前,穿着黑色大衣的军官们都站得直挺挺的,表情十分严肃。没有人笑,没有人走动,也没有人说话,军官们眼晴里冒着杀气,贼亮贼亮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跟噩梦一般。我们也不敢开口说话。大伙就直挺挺的站在那大雪中。等了好一会儿,每个人肩头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营地门口传来了响亮的马蹄声。一队人骑着马从营门口冲进来。马蹄将地上的雪粉溅得好高,像云一样激荡,骑在最前头的人就是监察总长帝林大人,看到他,我就预感到了,今晚的情况,绝非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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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我们不认识的高级军官站在高台上向我们训话,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国家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期。阴谋和叛逆份子把持了宫廷和朝廷,胁持了总长殿下。他们对监察厅进行了突然袭击,就在今天晚上,已经有一百多名宪兵军官英勇殉职了,他们捍卫正义,英勇殉国,我们要踏着他们的足迹继续前进。
“必须立即反击!”那个军官声嘶力竭的吼道:“敌人势力十分强大,我们将要孤军奋战。士兵们,拯救总长,挽救家族就靠你们了!”
他说话的时候,全场寂静无声。我悄悄看了下站在我旁边的哥们大胖,发现他也在看我,于是我们两个赶紧把目光移开了。我们都不知道到底谁是阴谋份子,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胁持总长殿下的。在那个军官急速的讲话中,我们根本无暇思考,只知道我们的人已经被打死一百多个了——我们都陡然紧张起来,只觉得血流加速,心脏怦怦直跳。
那个军官说完以后,向帝林大人敬了一个礼,转身下了高台。帝林大人走上高台,他高高地俯视着我们,一言不发。
三十年过去了,至今我仍记得那晚的帝林大人,身材颀长的他穿着一身黑色宪兵军官大衣,肩上挂着统领月桂肩章,外面罩着雪白的风雪斗篷,脚上穿着高筒的黑色皮靴。无尽的雪花纷纷的从他秀丽的脸庞旁落下,他注视着我们,甚至我觉得,他专门就在注视着我。看到他的眼神,我打了个寒颤:悲哀、绝望、疯狂,大人秀美的眸子中露出了火焰一般的凄厉决意,就像燃烧自己的凤凰。那晚的帝林大人,美丽得让人耀眼。
寂静,死一般的安静,操场上只听得到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帝林大人平静的说:“士兵们,我要你们陪我一起死!”
听到这句话,嗡的一声,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胡乱的挥着手——不止是我,在操场上,像是陡然升起了一片手臂的海洋,成千上万裹在黑色军服里的男人们激动地吼道:“愿追随大人!愿迫随大人!”吼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久久回荡在操场上空。
行动开始了。我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小旗跟我们说:“等一下不管去哪里,只要有令,大伙只管动手杀人好了!”
我们狂热的吼道:“知道了!”这时,关于敌人是谁,敌人在哪里,我们还是一无所知。
我们的营房在帝都的郊区,在鹅毛大雪中,军队冲向帝都城。在到达城门时,我们发现,帝都的东门早已洞开,把守城门的并不是城防部队,而同样是穿着黑衣的宪兵士兵。他们在城头列着队向我们敬礼,因为在跑步行进中,我们无法回礼,只有我们带队的小旗停下匆匆向他们还了礼,然后立即跑步跟上了队伍。风雪中,我们回头看到城头那些排得整齐的黑色身影,心头都觉得暖洋洋的。
我们并非孤军奋战。我们的同伴遍布天下,这令我们的心头充满一种踏实感。
天边出现了鱼肚白的黎明时分,我们到达帝都的中央大街。天空上飞舞着雪花和粗大的黑色烟柱,不知哪里着火了。
远方传来了轰隆轰隆的巨大鸣响,依稀仿佛是喊叫和冲杀的声音。街道两边的房子门窗都紧锁着,窗户里一片漆黑,连一个亮灯的房间都没有,也看不到一个居民出来看热闹。
中央大街已经被占领了。街上到处是军队,骑兵、步兵和车队混杂在一起。在他们头顶的旗帜和军服的臂章上,我都看到了金色的剑盾标志。黑色制服的士兵、马车和战马堵塞了道路,一片喧杂。在这片人海中,我们的队伍就像溪流融入了大海,得排开人群才能艰难的前进。
在中央大街的雕塑前,一个手持指挥旗帜的宪兵军官拦住了我们:“不要再前进了,前面就是战场!前敌指挥部有令,没有命令的部队通通留在这边充当预备队。”
我们带队的副旗本上前与他交涉了,然后回来无奈的说:“全体原地休息!”
我们坐下来休息。不认识的人给我们送上来了早餐。一些简单的馒头和包子。我们还没吃完,就听到前面急速的马蹄声响,一名骑马的传令兵急速的奔过来。高声嚷道:“前敌指挥部有令:一〇七师第二大队立即参战!跟我来!”
立即,我们手忙脚乱地跳了起来,扔掉了手里的馒头和包子,拿起武器就跟着那名传令兵向前奔去。其他部队给我们让开一条道来,有人给我们吹口哨和鼓掌,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好意还是恶意,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想着一件事:“要打仗了!要打仗了!敌人到底是谁?”
我们通过了一道警戒线,跑步进入战区。这里本来是个很不错的大花园,但现在已成了废墟。断墙残壁的凉亭水榭。被打碎的美人鱼雕塑、破碎的名贵花盆、名贵的玫瑰被士兵们踩在皮靴下,典雅幽静的池塘上面飘浮着十几具死尸,碎砖烂瓦到处都是,磕磕碰碰的,简直没处落脚。地上到处是尸首,有穿着宪兵黑色制服的,也有穿着深蓝镶金边制服的,尸体摆了一地,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带路的军官弯着腰在建筑的废墟间穿梭前进。我们跟着前进。在我们前进的时候,对面那栋有着拱圆入口的建筑里嗖嗖不停的有冷箭飞出,队伍中不时有人中箭倒地。我听到对面喊话说:“监察厅的弟兄们,放弃吧,你们是在叛变家族,马上回头还来得及……啊!”最后结尾的是一声惨叫,那个喊话的人不知是不是被射死了,于是再没有人吵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