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

作者:老猪



    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了,随着叛军势力的扩大,达克城内的警戒也来得越来越严。宪兵已经开始挨家挨户地盘查了,紫川宁和李清带着部下们连夜离开了达克,他们本来要直奔达克以西的安卡拉城的,但半夜里,跟随她们地禁卫军护卫中有三人不告而辞,偷偷地开溜了。

    一路上,盘查越来越严密,途径的各个城市根本没法留宿,客饭和州也没法住。有两次,刚住进旅店,李清觉察不对马上离开,他们刚从后门离开,宪兵已经从前门进来了。

    向东和向西的道路都被堵住了,无论到哪里,总有些不明身份的人在跟踪着,总有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冷冷地注视着,朝不保夕的逃亡生涯,整日整夜地提心吊胆。随时准备着逃跑,日不能食,夜不能眠——紫川宁和李清都身心疲惫,花容憔悴。她们能感觉到,头顶上笼罩的天罗地网,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种沉重的压力令两位女子不堪重负。

    好在紫川宁虽然娇生惯养,却天生有一种不服输的坚韧。而李清处事老练果断,随行的也足堪忠诚,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几次前进地尝试都失败后,他们被搜索网逼得又退回了达克——因为想不到紫川宁敢重返帝都,比起外省来,帝都周边的搜索反倒松懈了很多。她们不敢进达克城,就藏身在附近一个废弃的小村庄里——当年魔族入寇东南,杀戮累累,造就了无数这样的小村庄。好在出来时,紫川宁和李清都带了足够的银两,还可以派人出去购买食物支撑一段时间。

    但对于何去何从,李清和紫川宁却产生了分歧。

    按照紫川远星临行前的嘱托,李清主张立即去西北,投奔明辉统领,而紫川宁却在犹豫着,迟迟不肯动身。李清也急了,问紫川宁:“殿下,复仇平叛,事不宜迟!我们每耽搁一天,帝林就强大一分。为参星殿下和先失报仇,我们怎能还能在此耽搁呢?”

    当然不能耽搁了,但到底要去哪里呢?向东,还是向西?

    望着村口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两条分叉道,紫川宁陷入了迷惘。

    是听众叔叔的话,还是相信他呢?

    当年提剑当胸,彻夜不眠为自己把守门口地少年,还会象当年一样为自己挡风遮雨吗?

    多年过去了,经历了那么多地腥风血雨,艰难曲折,他那漆黑的双眸,是否如当年的一般的明亮透彻?那个少年,还是象当年一样地倔强、坚定而充满了正义感吗?

    紫川宁对李清说:“清姐,我打算找远东统领去。”

    李清愕然,她低声说:“殿下,老殿下生前嘱托给我们,千万不能……”

    “我相信他。”

    李清苦口婆心地反复劝慰,但紫川宁低着头,回答的却始终只有这句话:“我相信他!”

    李清气道:“殿下,您怎能如此任性!下官不愿无端怀疑谁,但您也知道,远东统领与叛贼是过命的交情,万一……”

    “倘若如此,那就是天弃我紫川家了,灭亡了也就罢了。”紫川宁猛然抬起头,她地眼中已经溢满了泪水,紫川家的当代总长红着眼放声哭道:“清姐,我想他!我真的很想他了,想得受不了啊!哪怕死,我也想再见他一面啊!”

    望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李清心头酸痛,也想起了自己丈夫那坚定而温馨的身影。悲从心头来,她抱住紫川宁一同放声大哭。

    “也罢,殿下,就让微臣陪着您一起赌命吧!我们去投远东统领!”

    七八六年一月六日清晨,林冰启程从帝都返回远东。

    冬天的清晨,冷风飕飕地吹过,天空灰蒙蒙的、阴沉沉的。道上人烟稀少。

    不知如何,林冰返程的消息竟不胫而走,很多元老和军政要员都赶来为她送行。送行地人群簇拥在门口,以致一时堵住了道路。以今西红衣旗本领头,监察厅的军官们也来了不少,他们自成一群地站着,与其他地送行人显得径渠分明。

    今西殷切地握住林冰的手,声音大得全场都听得见:“林长官一路保重,路上风寒,小心照顾好身体。如今时局动荡,帝林大人已下令各地地监察厅,让他们一路给您提供照顾。路上有什么需要,您只管开口好了,不必客气的。”

    “有劳操心了,十分感谢。不过估计不会有什么需要的。”

    “请代向秀川大人转达我们的敬仰之意啊!大人在极东征战苦寒,有空时一定要回来安歇休息,大家很想念他啊!”

    “定当转达,阁下请放心。”

    监察厅的高官一个接一个地上前,热情洋溢地和林冰握手道别,哭喊着挥泪洒别,仿佛他们个个和林冰是一辈子的生死之交——林冰在肚子里暗骂:“老娘上个星期才认识你们这帮龟孙子,现在都记不得你们名字!不跟着帝林造反,谁知道你们谁是谁啊!”

    但无论如何,监察厅的这番表演还是给在场人带来了足够的震撼。他们才发现,原来远东军跟监察厅的关系好得很,不但远东统领是监察厅帝林大人的结拜兄弟,而且连远东的副帅也和监察厅的高官们关系莫逆。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啊,自己差点认错好人了!

    元老们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和林冰说的,监察厅的人在场,这些话统统只好烂在肚子里了。他们尴尬地站在寒风里,强作欢笑、说上几句:“一路顺风”、“保重身体”之类的客套话,然后用可怜的眼神望着林冰,都要快哭出来了。

    元老会议长萧平因为年纪大,资历又老,相比其他人,他就无所顾忌多了。握着林冰的手,他迟迟不肯放开——若不是看他的年纪,大伙会怀疑他是在趁机揩油的——苦着脸说:“林长官,您走了……唉……我们真不知怎么办好了啊!您……您……得向远东统领说啊,让他快……快点过来啊!我们等他都……”

    “爵您,您不用说了。”林冰连忙拍着萧平的手:“爵爷,一切尽在不言中,我明白佻的意思。您不用再说了!”

    “唉,我活了一辈子,没想到临进棺材还能碰上这样的事。真是想不能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白日里做恶梦都想不到啊!唉,林长官,现在这世道,好人越来越少了。斯特林大人是个好人啊……就可惜,他死得太早、太冤了……若他活着,那决计不会让……”

    “咳咳!爵爷,风太大,您进屋里歇着吧!您年纪大了,先好好休息吧!”

    “唉,林长官,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为我好,可我一把年纪了,都快进棺材的人,我还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