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已经来过几次,查阅了许多永朔二年的公函,目前还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却知道了许多并不为民间所熟知的其它消息,比如梅花内卫的一些资料,就是从这儿得到的。
这里存放的都是旧公函,平时根本无人登楼,室中不管是书架还是公文,上面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杨帆在墙角摸出以前留下的蜡烛和火石,转到几层书架之后,打着火石,点起蜡烛,放到了公文架上。
昏暗的灯光被一层层书架挡住,外边毫无察觉。
杨帆找到上次做了记号的地方,抽出一份公函,仔细地看起来。
“永淳二年,**骨咄禄重建汗国,汗国甫立,即扰定州,霍王李元轨击退之……”
专注地看完全文,杨帆轻轻摇头,将它放了回去,依次又拿出下一份:“骨咄禄扰妫州,围单于都护府,杀司马张行师。胜州都督王立本、夏州都督李崇义分道救之……”
“骨咄禄扰蔚州,杀刺史李思俭,俘丰州都督崔智辩……”
“骨咄禄掠岚州,偏将杨玄基击走之……”
这一年,突厥王骨咄禄无异是一个重要的主角,如许之多的兵部案牍全是关于他的,杨帆眉头紧锁,却不敢跳跃着抽检,他之所为,本就是剥丝抽茧的耐心活儿,容不得一点马虎,焉知这个题目下,没有与他想要找的东西有关的线索呢。
一份份看完,他又拿出一份,这一份却是关于大唐名将薛仁贵身故,兵部奏请抚恤追赐的。仔细看完全文,放回去,又拿出一份,杨帆一份份认真地阅读着,也不知道又看了多少份,当他再拿出一份时,写的却是武后将废太子李贤迁禁巴州的消息,仔细浏览一下,一行刺目的字迹赫然跃入眼帘:
“着龙武军派兵押送。”
杨帆的心急跳起来,迄今为止,他已查阅了不下三百份公函,这是唯一一份提到龙武军出京消息的。可巴州在蜀中,他要查的那群人却是出现岭南韶州,着实的南辕北辙,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么?
杨帆凝眸思索良久,将这一页公文小心地撕下来揣进了怀中,天色已经太晚了,他今晚只能查到这里,否则天光一亮,他就无法安然离开了。
杨帆将公函案牍一一归位,吹熄蜡烛,塞回原来掩藏的地方,悄然离开了兵部库房。
※※※※※※※※※※※※※※※※※※※※※※※※※※
清晨,吱呀一声,后门儿开了,天爱奴大大方方地走进来,杨帆已经起身,两个人互相看着,杨帆的衣裳依旧皱皱巴巴的,而天爱奴的衣裳却很整洁,甚至连衣角儿都没卷起一丝褶皱。
杨帆绝不相信仅有一套衣裳的她,晚上敢脱光了睡觉,所以对她如何将衣服保持的如此整洁非常好奇。
“早,要不要刷牙?”
这是杨帆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招待客人的东西,天爱奴想起那被杨帆吹捧不已的掉毛牙刷,眸中不禁微微露出一丝好笑的意味。
“给!”
杨帆顺手递过一枝崭新的牙刷子,两个人依旧走到院子里,在晨曦下,在钟鼓声中,呸呸地刷着牙,这种在一起的感觉很是奇妙,但是杨帆说不出来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等他们刷净了牙齿,牙刷子也就报废了,牙刷子稍稍有些粗糙,以致牙龈有些出血,杨帆漱了漱口,咧开一嘴白得耀眼的牙齿,微笑道:“我去开坊门,顺便给你带碗面片儿回来。”…,
“嗯!”
杨帆点点头,转身朝外走。
“嗳!”
杨帆回头,就见天爱奴俏生生地立在阳光下,似笑非笑地道:“昨夜赢了么?”
“啥?哦!呃……”
杨帆干笑起来,天爱奴摇摇头,扬手掷出一件东西,空中划过一道弧形的金光,杨帆伸手一抄,入手竟是一支金钗。抬眼再看天爱奴,她已翩然回屋去了,杨帆吁了口气,打开院门,扬长而去。
“啊~~啊~~~啊~~~”
杨帆和马桥张着大嘴同时打哈欠,坊门一开,他们就被急于出坊的人冲撞的东倒西歪。等二人站定身子,互相看看,异口同声地道:“你怎么跟没睡醒似的?”然后同时又打个大哈欠,异口同声地道:“昨夜天凉,没有睡好。”
二人同时怔了怔,杨帆心虚地道:“我去吃面,要不要一起?”
马桥心虚地道:“不了,我还是回家陪阿母一块儿吃。”
两人各自走出三步,又不约而同地站住,欲言又止。
杨帆道:“桥哥儿,我下午出去一趟,坊里若有差使,你帮着应付一下。”
马桥奇道:“你去哪儿?”
杨帆道:“家里被褥叫耗子咬的全是洞,我琢磨着去买套新的。”
马桥道:“不巧,我也要出去,前些天阿母做了些牙刷子,托南市几家卖杂货的掌柜帮忙售卖,我今儿去瞧瞧卖的怎么样了,把货款收回来。”
马桥挠了挠头,道:“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去吧。反正坊里平时也没什么大事,我跟冯武侯说一声,叫他帮忙照应一下。”
“如此也好。”
杨帆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下却有些踌躇,他一个光棍汉,突然开始购置布匹柴米,必会惹得马桥追问缘由,可是又不便拒绝同行,只能见招拆招了。
到了面片儿摊前,杨帆又叫了两碗汤面,江旭宁奇怪地道:“小帆,你这两天怎么这么能吃啊?”
杨帆怕她起疑,灵机一动,便把昨日对苏坊正扯过的谎又对她说了一遍,只说马桥胃寒,要吃些汤面暖暖肚子。江旭宁担心地道:“他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严重么?要不要请个医士瞧瞧,可别有啥毛病给耽误了。”
杨帆道:“嗨,你不用担心,就他那身子,壮得跟牛似的。下午他还要跟我一块儿去逛南市呢,你说他能有啥事。”
“你们下午要去南市?”
面片儿雀跃道:“太好了,我下午正想去南市瞧瞧,买些首饰头面,那咱们就一块儿去吧。”
杨帆一听,不由叫苦不迭,当真是做人莫说谎,只要扯出一个谎来,就得用无数的谎去遮掩它。江旭宁和马六儿青梅竹马,自幼的朋友,若是同去,路上少不得便要问起马桥的胃病,说不得,一会儿得先去马桥家里嘱咐一声,免得他在宁姊面前说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