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道:“突厥王种本来是黄发蓝目,但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突厥贵种原本自称‘蓝裔’,而称普通突厥人为‘黑裔’,因为这‘黑裔’突厥人与我中原人形貌就相差不多。
数百年来,突厥贵种与本族黑裔以及其他种族多有联姻,再加上许多突厥权贵搜罗异族美女于帐下,以致后代容貌与其祖先大相径庭。
虽然还有人保持与先祖相似的特征,但是也有许多王族子弟,已经与我们的相貌无甚区别。你看乌质勒,也是突厥贵族后裔,如今黑发黑眼,与我中原人有何区别?”
乌质勒点点头,道:“不错!我的祖母就是汉人,我的夫人中也有汉人,我的几个儿子,有的如我一般身材魁梧高大,也有一些就文弱的很,换上你们的袍服,根本看不出来是草原上长大的孩子。”
沈沐问道:“怎么,你的计划与这件事有关?”
杨帆道:“不错!必须得先确认我的相貌是否真与那阿史那沐丝一般无二,这个计划才有可能实施!”
沈沐二话不说,立即向帐口喝道:“去!把张义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张义就衣衫不整地跑了来,兴冲冲地对沈沐道:“三哥,又有仗打了?”
沈沐一指杨帆,问道:“张义,我素知你识人的本领,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你必须认真确认一次,二郎与那阿史那沐丝确实一模一样,毫无破绽?”
张义怔了怔,见沈沐神情严肃,倒也不敢马虎,他认认真真打量杨帆一番,说道:“二郎且站起来,叫我再看个清楚!”
杨帆站起身来,往他面前一站,张义绕着杨帆转悠了好几圈。乌质勒和沈沐屏息看着,张义又慢慢转回杨帆正面,点点头道:“容貌,一般无二!”
上下又瞧几眼,道:“高矮,一般无二!”
乌质勒和沈沐不由松了口气,张义又道:“胖瘦么……,沐丝要比二郎稍稍胖上一些也有限。就算细看。也不大容易瞧得出来,只是二郎的肤色……嗯,仔细看的话。沐丝的脸膛要比二郎红一些。”
草原红是由于当地特殊的气候,使得面部皮肤角质层过薄,毛细血管扩张显露于表面所形成的血丝状的红晕。哪怕是再养尊处优的权贵,在这样的环境中也难免会有这样的肤色,杨帆来的时日尚短,在这一点上和沐丝有所不同那是理所当然。
沈沐道:“没有别的了?眼睛、胡须等等。”
张义道:“没有啦,沐丝也未蓄须,嗯,如果说不同,那就是口音不同,其它的……没什么了。”
沈沐点点头道:“好了。你可以滚蛋了,这几天养精蓄锐,好好歇歇体力,要叫你做事的,不要整天鬼混!”
张义嘻皮笑脸地答应一声,快步退了出去。
沈沐转身对杨帆道:“只是在脸膛上加点红晕的话,这倒容易的很。只是不知二郎到底有什么计划呢?”
※※※※※※※※※※※※※※※※※※※※※※※※※
吉曲河岸边,牛羊繁殖,沿路成群,还有一些地方开辟阡陌,种上了青稞和一些其它庄稼以及青菜。文成公主嫁过来时。把纺织、医药等先进的中原技术带到了这里,其中就包括耕作。使得这里的农业比以前大有改进。
一支远来的驼队带着一阵阵悠扬的驼铃声进了吐蕃王城。
城中非常兴旺,以大昭寺为中心,环形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街上有卖各式果子点心如蒸饼、馄饨、生软羊面、白肉的摊贩,也有绸缎布匹、瓷器刀具、冠梳头面、鞍匠、皮匠、神塑匠的店铺。
摇着经筒的信徒,宽袍大袖的富人、沿街乞讨的难民,构勒出了一副很复杂的众生相。前面,几个红衣武士昂首挺胸地走来,吐蕃尚红,武士们总是尽可能地把他们的衣甲、旗帜、头盔都弄成红色,十分乍眼。
这时,十几匹高大的番马“哗愣愣”地赶了过去,马上的骑士刮碰了对方,双方开始口角,片刻之后就大打出手,纷纷拔刀出鞘,彪悍无比地厮杀起来,路人纷纷走避,不过却看不出路人有多少惊慌之色,看来这种场面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
吐蕃这些年来吞并了许多其他部族,比如苏毗、羊同、吐谷浑等,所以彼此间经常会发生矛盾,一点小小的冲突就会大打出手。而吐蕃本来的内部各部族之间、王族与宦族之间、新兴并迅速成为吐蕃主流教派的佛教教徒和吐蕃本地旧教信徒之间,新兴贵族和没落贵族之间,可谓矛盾重重。
像这种街头斗殴实属寻常,便是两个部落之间发生战争也是寻常事,所以从松赞干布时期开始,赞普与实际上身为各大小部落首领的群臣之间,就会每年举行一次小盟,三年一次大盟,现在甚至发展成了一年会盟两次。
这种会盟就是大家排排坐,发牢骚诉委屈发泄愤懑,然后握手言和的一次内部交流。每次会盟的最后,都会由赞普主持仪式。小盟时杀羊和狗,折断它们的足,再剖腹裂肠,由巫师祭告天地诸神,大家一起发誓:“谁要是变心,阴谋叛乱,互相残杀,神明察知,罚同此牲。”
三年一大盟时就杀犬马牛驴为牲,有时为了表示隆重甚至以人为牲,由赞普亲自祭告诸神,要求群臣同心协力,共保赞普,谁要是背盟,谁就身体屠裂,同那些牲畜一样。这种会盟也不能说一点作用没有,但是矛盾依旧存在,自然也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那只刚进城的驼队看见前面杀得一团混乱的两拨武士,稍稍停了一下,就由向导引着,拐上了另一条道路。
杨帆一身吐蕃人的长袍,头发也作了吐蕃人的款式,骑在一头骆驼背上,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街头的风景。街道两侧是一幢幢民居,这里的民居大部分是比较简陋粗放的房子,家境好些的人家则多是石砌的碉楼式建筑,外墙粉刷成乳白色或米黄色。
很快,他们就在一幢外墙刷成白色的碉楼式建筑前停了下来。
站在门口等候他们的是一男一女,看起来是一对夫妇。男的斜套一件土黄色左衽长袍,一只袖子随意地垂在身侧,身材高壮,额头宽广,黝黑的脸膛上泛着油光,显得颇具威严。女的与他年纪相仿,也在三十多岁,身体健壮,细辫缠头,垂着许多珊瑚骨珠一类的装饰。
见了杨帆这一行人的驼队,两夫妻立即迎了上来,那妇人还算比较爱说话,笑吟吟地与驼队的向导说着话,同大家打着招呼,那个男人只是弯腰行了一礼,便牵起头驼,闷不吭声地领着大家往后院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