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

    杨帆离开关押拔悉弥部落权贵的帐篷,重新粘好胡子,马上去见张义。

    到了帐前张义的护兵伸手欲拦,杨帆哪肯理他,伸手一拨便闯了进去。

    张义伏在榻上,正努力钻探“原油”,一见杨帆闯来,拓拔若冉惊呼一声,赶紧捂住了面孔,张义狼狈不堪地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有些懊恼地道:“二……,你就连一会儿都等不得么?”

    杨帆见了帐中情形,很有些哭笑不得,当着这个妇人,一句公事也谈不得,杨帆忙不迭便往外退,口中应道:“是!大头领,属下有要事禀报!”

    张义道:“你且等等,待我穿上衣服就出去!”

    帐帘儿一落,张义“钻探原油”的动作马上变成了“打夯”,“吭哧吭哧”即快且急,仿佛身下的地皮都随之颤抖。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张义衣装整齐,神清气爽地站到杨帆面前。

    杨帆向他翘了翘大拇哥儿,开口便问:“薛延陀部的位置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张义想了想,弯腰拾起一块石子,在地上画了起来。整个塞外地形他当然不可能清楚,不过这一带他也是走熟了的,每一座湖泊的位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在沙漠中保命的本钱,而这里的部落正是大多依托湖泊而存在的。

    杨帆看他歪歪扭扭地画好地图,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点头道:“这个地方是咱们所在的位置?”

    张义道:“是!”

    杨帆道:“如此看来,咱们距薛延陀部落并不远。”

    张义干笑道:“从这图上看,的确不算远,可是真要赶去,就不知要走多少路,中间经过多少大小部落了。”

    杨帆皱了皱眉,道:“位置呢?方位不会错吧?”

    张义又仔细看了看他画的那副拙劣不堪的地图,肯定地道:“位置不会错。我的记性天生特别好。记人记路都错不了。”

    杨帆点点头,捏着下巴沉吟道:“从这个位置看,它处于突厥诸部的中间位置,他们集兵于此,我们无法据此判断他们究竟想打哪一处要隘。”

    张义道:“那怎么办?”

    杨帆思索片刻,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就奔着这薛延陀部落去!”

    张义吃惊地道:“整个突厥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的人马全都在那儿,咱们这点人,就算真的以一当百。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啊!”

    杨帆瞪他一眼道:“笨蛋!谁说要打过去了?”

    他把胡子一撕,又粘上,悠然道:“我阿史那沐丝要去薛延陀,谁敢拦我?”

    张义恍然大悟,道:“对对对,这一路打打杀杀的,我怎么把这碴儿忘了,那……黑旋风怎么办?”

    杨帆道:“恐怕这一仗打下来。他也吃饱了。再吃能撑死他。他要是愿意跟着咱们继续走,那就带着他,你不是说从这到薛延陀部还有许多大小部落吗?依旧一路抢过去,多制造些动荡。等到薛延陀部附近时,咱就摇身一变,变成赴会的突厥部落。黑旋风不傻,不会跟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的,到时不用你赶。他自己就抢着离开了。”

    张义点点头,问:“什么时候行动?”

    杨帆道:“不能等逃走的牧民把援军找来再走,叫他们猜到咱们大致的去向也不妥,咱们马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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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顶毡帐前,熊开山来回逡巡,心中剧烈地斗争着。

    占领这个部落之后,黑旋风手下的那些突厥马匪固然是肆无忌惮。掳夺财物,奸淫妇女,就算是突其施部落的那些骑兵也跟他们一样穷形恶相。

    这是草原上一向的规矩,战胜者对战败者的一切都享有支配权。牛羊、财物、女人,包括战败者本人,可以变成奴隶。而草原上的女子也大多有这样的觉悟,谁成为战胜者,谁就成为她们的新主人。

    草原上的女子早在她们特殊的生活环境中习惯并接受了这种规则,即便她们再爱原本的丈夫,一般被掳走后也少有反抗的,大多数会坦然接受现实,成为新的丈夫的妻子,并且认真尽责地承担起照顾这个家庭的责任。

    像后来的草原之王成吉思汗,他的母亲和正妻就都曾遭遇过被抢来抢去,沦为他人妻子的经历。所以,这些马贼的所作所为几乎没有遇到哪个女人的抵抗,眼看如此情形,熊开山也不禁蠢蠢欲动了。

    他跟高舍鸡都是专门从事极度危险的斥候任务的,每次出任务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而且极其危险,一旦被人识破,就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他们之所以这么大还没有成亲,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们相亲时过于沉默寡言,而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太过危险,谁愿意随时可能变成一个寡妇呢?

    他们在相亲时的沉默寡言,恰恰是因为多次经历相亲失败之后才养成的毛病,熊开山直到如今还是一个处男呢,看着别人可以为所欲为,而那些女人也并不反抗,熊开山也不禁动起了心思。

    就在他身后这顶帐中,就有一位很俏丽的突厥姑娘,黑旋风手下的马贼冲到这户人家劫掠财物时因为被户主阻拦了一下,就想拔刀把他杀死,是熊开山由此路过制止了的,由此也制止了那人对这位少女的侵犯。

    他感觉得出,那位少女对他也颇有好感,而且这些如狼似虎的马贼到处转悠,寻摸着一切可以弄走的东西,部落里的人全都心惊胆战,那位少女对他甚至有种讨好巴结的态度,似乎想倚他为保护,如果他想跟这个女孩睡觉……,她应该不会反对吧?

    熊开山心里挣扎来、挣扎去,一会儿眉开眼笑,一会儿垂头丧气,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都臊得红了,挣扎半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脚一跺,转身就往帐里闯去。

    那位美丽的突厥少女怯怯地站起来,看着他异样的表情和灼灼的目光,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有些羞怯地低下头,又飞快地瞟了他一眼。

    熊开山鼓足勇气,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了张义的喊声:“车驼都装好了么?走了走了,立即离开!”

    熊开山就想撒了气的猪臊泡,把头一耷拉,闷儿闷儿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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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悉弥部落隔着宽阔的淡水湖对面的一座沙丘顶上,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她的全身都包裹在土黄色的袍服和连体的头巾下面,脸上也蒙了同色的布巾,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眉、一双秀气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