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将军被当场格杀,这人身手又是如此莫测,那些丰林府军的将领们俱都大骇,他们像见了鬼似的齐齐退出几大步,果毅都尉陈冲云这才大叫起来:“将军遇刺!把他们抓起来!快点烽火,召集兵马!”
“哗!”
随着古竹婷一声“亮出旌节”,站在她身后的两位襕衫卫士突然一起动作起来,其中一人迅速抖开一个紫色细绢的长条包裹,亮出一根紫竹,下悬赤色旄牛尾。另一个打开一个同样的长包裹,抖开一张绯色旗幡,上绘红虎金龙。
古竹婷清亮如水的双眸向帐中众将微微一扫,朗声说道:“御赐旌节在此,谁敢抗命,杀无赦!”
这旌节,旌以专赏,节以专杀,同汉代的“尚方宝剑”,三国两晋南北朝的“御赐斧钺”以及明清时候的“王命旗牌”是一样的,有先斩后奏之权。轻易不会颁给钦差,在大唐施行节度使制度之前,一共也没颁发过几次。
此番若非女皇最宠的小心肝儿莲花六郎张昌宗前来,这生杀予夺的旌节是断然不会赐下来的。古竹婷要来的此处军营情形最为险恶,杨帆怎能不担心,是以这有生杀大权的旌节便把杨帆讨了来,交给了古竹婷。
帅帐中众将官一看古竹婷亮出旌节,不由面面相觑,他们还是头一回看见旌节,不过旌节的作用他们是清楚的。这可怎么办?是两眼一闭,愣装不知道旌节为何物,驱策兵士把这钦差斫为肉泥呢还是弃械听命?
他们跟着林都尉各种坏事都没少做,如今林都尉死了,谢太守也要被抓,一旦罪名落实。他们也难逃法网,心中着实不甘。可……他们只是从犯,虽然有罪,罪不致死,纵然该死,也是一人之罪。如今旌节已现,如皇帝亲临,再要反抗,可就是全家满门俱难逃罪了。
正挣扎犹豫间,一个襕衫卫士陪着一个全部披挂、花白胡须的老将军急匆匆地闯进帅帐。辕门自有守军,帐外也有亲卫,这两人竟能长驱直入?莫非……
一个念头刚刚涌上众将心头,那位大步闯进帐来的披甲老将已然双手一抱拳,向古竹婷施了一个军礼。声若洪钟地道:“绥州府军折冲都尉史烈奉圣谕,率所部入延州。听凭钦差调遣!”
陈冲云一听。情知大势已去,不由长叹一声,将手中刀往地上一抛,单膝跪地,垂首说道:“丰林府军果毅都尉陈冲云,听凭钦差发落!”
身后“哗愣愣”一阵响。众将抛了兵刃,齐刷刷跪了一地。古竹婷站起身来,蛾眉一挑,向史老将军抱拳回了一礼。朗声道:“有劳史将军,请分兵一部接管此处军营,再劳将军随我前往金明府军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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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宴之前,耆老们都集中到了刺史府,聆听天使向他们传达皇帝的圣训与关怀。
杨帆离开时,安排了古老大和古老二守在张昌宗身边,这可是女皇的心肝小宝贝儿,如果让他出了意外,只怕再多的功劳也抵不了这个过失了,杨帆得把他保护好了。
可张昌宗却不觉得自己正身处狼群,他当面答应等杨帆回来再行发难,心底里却打算不等杨帆回来便即动手,有杨帆在他总觉得不够爽利,直接由他号令,把一州官员全体拿下那该有多痛快。
当他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一角,看到已经肃立在台上的刺史、别驾、长史、司马等本州主要官员,又看到台下一位位耆老正缓缓向台前集中,禁不住幻想起来,如果把这些人突然拿下,在耆老们目瞪口呆之下历数这些贪官的罪恶……
想到那样的场面,张昌宗便有些飘飘然了,他低声唤过古老大,悄声道:“准备动手!”
古老大失声道:“张奉宸,杨将军还没到呢。”
张昌宗跃跃欲试地道:“何必等他,这些都是文官,还能有人反了天去不成?”
古老大皱了皱眉,对他耳语道:“张奉宸,你看那边!”
张昌宗顺着古老大所示方向一看,就见几个佩着腰刀的差官领着一群手拿锁链哨棒的捕快正巡戈在周围。古老大低声道:“这些贪官都是死罪,得小心他们狗急跳墙啊。万一他们裹挟家人、卷带财产逃去外族……,张奉宸,这儿距突厥可不远。”
古老二也到了身边,低声道:“这儿的差官巡捕也不知得过他们多少好处,其中难免有些死党愿意与他们共进退,张奉宸,咱们不可操之过急,等杨将军控制了周边三府,带了兵马回来再发难不迟。”
张昌宗看看台下攒动的人头,有些压制不住想要表现一番的**。古老大道:“杨将军说,要抓捕这些贪官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把他们一网打尽而不逃走一个,难的是一下子抓光了延州府上下官员,如何保证延州府的安定如常。张奉宸不妨先稳住他们,等杨将军带兵来,到那时张奉宸一时号令,谈笑间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张昌宗略一犹豫,慢慢点了点头,古老大和古老二暗暗松了口气,悄然退到一边。张昌宗咳嗽一声,向肃立于台上的谢太守示意了一下,谢太守忙走到他身边,张昌宗道:“人已到齐,咱们这就开始吧!”
谢宇斌点点头,走到高台正中,双手向下虚虚地一按,扬声道:“肃静!肃静!诸位长者,我圣天子为教化天下,倡导尊老之德,弘扬仁爱之风,特意派出使者,巡行天下,向各方耆老转达天子仁爱关怀之心。
今有天使钦差张奉宸奉圣谕,不辞辛苦,长途跋涉,至我延州。向四方耆老转达我圣天子的关怀,并设酒宴款待诸位长者。下面有请张奉宸宣示圣谕,我延州官民上下人等,一体恭聆圣训!”
谢太守说罢,向后退开两步,向张昌宗一揖,张昌宗捏了捏袖中所藏的圣旨,举步走到台前。此行皇帝授予了他便宜之权,只要他们能确认事实即可抓人。这么大的案子,一旦事发是无从掩饰的,证据自可慢慢搜罗,不必像鄜州那边必须循正常程序。
“延州各位父老,昌宗这厢有礼了。”
张昌宗清了清嗓子,换上一脸微笑,向台下的耆老们行了个罗圈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台下耆老纷纷拱手还礼。
张昌宗慢慢挺起腰来,朗声道:“六十曰耆,七十曰老,六十耳顺,七十则从心所欲,不逾矩也。是故,我朝以乡间年高有德、众所推服之老人为耆老,主持地方,劝民为善、平息争讼、料理民务。如今天下太平,众耆老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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