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

    张昌宗听了樊乐远的话,旁徨心虚地答道:“这个……,自我担任千牛卫中郎将以来,因为要侍奉圣人,我一共也没去过几次军中啊,不晓得那些官兵是否肯听从我的调遣。而且我只是一个中郎将,外无战事,无权调动大军……”

    樊乐远道:“这个好办,御玺如今不是掌握在奉宸令手中吗?只要奉宸令拟一道圣旨,以天子的名义调兵,谁敢违抗呢?”

    张易之沉不住气了,厉声再问:“那么我们调兵控制宫城之后又该如何呢?难道我们还能造反不成?”

    樊乐远道:“造反自然力有不逮,索性假天子之诏,诛杀心怀不轨的张柬之那些人,咱们总该做得到吧?”

    张易之道:“张柬之背后乃是当今太子,你以为杀了一个张柬之,就能解了我们目前的困局吗?”

    樊乐远恶狠狠地道:“那就连太子一起杀!”

    张易之冷冷地道:“杀太子?你以为相王、梁王那班人会袖手旁观?”

    樊乐远并掌如刀,向下用力一切,面色狰狞地道:“那就一不作二不休,把太子、梁王、相王还有太平公主那些人统统干掉,到时候群龙无首,还不是由着咱们摆布?”

    樊乐远一番话,把他的美少年小伙伴们都惊呆了:“这小子疯了!”

    樊乐远看看他们震惊的表情,晒然道:“怎么?你们怕了?这种事,当年来俊臣就想干,而且他还真就这么干了,咱们如今有皇帝在手,只要再控制宫城,颁布圣旨。大义在手,有什么不能做的?”

    张易之连连摇头,道:“你以为他们会洗干净脖子坐在家里等着咱们去杀?他们会不防备咱们?是你想杀就能杀的么?你可知道一旦失手意味着什么?异想天开!真是异想天开!”

    “慢来慢来!樊兄的主意未必不能一用!”同属奉宸监的曹胜突然两眼放光地道:“诛杀诸王是不可能的,到时候他们那么多的子侄统统造起反来,咱们只靠一支千牛卫绝对弹压不住。不过,如果我们拉一派打一派呢?”

    曹胜环顾众人,道:“相王和梁王,都是已经无缘皇位的人,如果我们拉拢其中一派为咱们所用,答应捧他做皇帝……”

    张易之闭了闭眼睛。缓缓地道:“你不要忘了,咱们曾经杀了武家的人和李家的人。”

    曹胜道:“那又如何?利之所在,他们会放不下这点仇恨?何况,死掉的人是太子的儿女和魏王武承嗣的儿子,又不是相王和梁王的亲生儿女。咱们只要控制宫城和皇帝。再和相王或梁王谈判,以皇帝宝座为饵相诱。不怕他不乖乖就范。”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曹胜的想法虽然大胆,却也不无道理。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张易之道:“武家不行,武家的人掌握了京师大半的兵权,而且武家子侄众多,个个身居高位。根本不需要我们,只要我们捧武三思上位,他龙袍一穿,立刻就可以把咱们一脚踢开!”

    张昌宗兴奋地道:“那咱们就找相王。如何?”

    张易之站起来,在殿上徐徐地踱了一阵,迟疑地道:“梁王手中有兵权,太子手中有大义,朝臣虽各有拥附,但是自从狄仁杰死后,相王一派势力大减。再加上太子之位确定后,相王为了避嫌,刻意同朝臣减少了来往。

    如今朝中各派势力,以相王一派的力量最为弱小,就连太平公主都比他势力大,咱们扶持他?就算他肯答应,那也太冒险了些,如果咱们有能力灭了太子和梁王,扶持相王上位,何至于身处如此尴尬的境地呢?”

    此言一出,众皆哑然,计划固然是好的,可说到底,他们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皇帝不是他们想立就能立的,如果他们招揽相王,相王就算垂涎皇位,只怕也不会相信他们的能力,说不定反手就把他们卖了以取信太子。

    一时间,众少年的商议又走进了死胡同,这时候帷幔后面忽然传出几声轻微的咳嗽,一个宫娥惊叫道:“圣人醒了,圣人醒了。”

    张易之连忙把手一抬制止众人言语,压低声音道:“此事容后再议,你们退下!”说罢,他故意把发丝弄得凌乱了一些,好象衣不解带侍奉君前,弄得十分憔悴的样子,一溜小跑地冲进了帷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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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曲江,雪尽南坡,寒意袭人。

    站在芙蓉楼上,在晴朗的日子里,可以看到远处终南山上的积雪浮云。

    杨帆推开窗子,没有看向终南山,却眺望着北方如严整棋盘般的城池。

    终南山,隐逸之地也,他现在正积极入世呢。

    火炉熊熊,沈沐可没有杨帆那么强健的体魄,这么冷的天他有些受不了,杨帆一开窗子,寒风透入,正坐在炉前煨火的沈沐机灵灵便打了个冷战,赶紧拿起皮裘裹在身上,这才举步走到杨帆身边。

    杨帆没有回头,只是迎着风雨,眺望着远处宫城恢宏的气象,感慨地道:“谁能想到,在这一片安静之下,一场巨变即将形成?此番我们若能成功兵变,或我大唐可以重现上国之雄了!”

    沈沐紧了紧裘衣的领口,闭紧嘴巴,待他适应了冲鼻而来的寒气,这才开口道:“显宗这一遭打算冲在头里么?”

    杨帆摇了摇头,道:“我仔细考虑过,若求一时富贵,尽管出头,若求长久富贵,那么做任何事,都该留上三分,不可锋芒尽露……”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把目光落在芙蓉园中一株高大的树木上,因为积雪压覆,那棵大树苍老的树干已经裂开,摇摇欲坠于风雪之中。

    沈沐笑了笑,露出一丝欣然之意:“一过完年。我就离开。”

    虽然显隐二宗一向配合默契,但这一次,隐宗不打算涉足其中,不只沈沐要离开,隐宗的许多重要人物都要在政变之前离开长安。

    一旦显宗参与的政变失败,按照杨帆和沈沐之前的约定,显隐二宗就要互换身份,明化为暗,暗化为明,那时杨帆将率领显宗避居幕后成为隐宗。而沈沐则率领隐宗同政变后的胜利者接触,成为显宗。

    看到沈沐又打了个冷战,杨帆笑了笑,顺手关了窗子,沈沐舒了口气。回到炉边除去皮裘,杨帆也走回来。在火炉边坐下。斟了一杯烫好的酒。沈沐道:“临行之前,我要提醒你一句,小心武氏趁火打劫。”

    杨帆安详地一笑,道:“这一点不用我们操心,张柬之已经想到了。在南疆,我和那老家伙打过交道。此人老谋深算,心机颇深,这种事他怎么会想不到呢?他不只防着武家,对我也不是绝对的信任呢。”